史书记载,这次跟着元宏出门儿的北魏军。声势浩大规模空前一眼看不到边儿的骑兵队列,乌云一样黑鸦鸦的向寿阳扑来(“铁骑弥望”)。
到了寿阳,元宏没急着下令攻城,而是饶有兴趣的登上了寿阳城北的八公山,就是当年苻坚脚着草木皆兵的那地儿。
上得山来,元宏远眺寿阳城;叫过身边儿的警卫,去,到城里,让他们派个人来陪朕聊聊。
此时守在寿阳城里的是萧鸾的侄子萧遥昌,听北魏使者带来的口信儿心说元宏你丫有病吧,大战在即,聊的哪门子的天儿啊。不过转念一想,能摸摸对方的底儿也是好的,于是他把参军崔庆远叫来,你辛苦一趟,去跟元宏聊10块钱儿的。
崔庆远领命而去。
一见面儿,崔庆远礼毕,张嘴先问,您这大老远的跑我们这儿,有何贵干?
元宏说,当然有原因,你想听实话,还是听假话?
崔庆远笑了笑,得嘞,您也甭拐弯儿抹角了,捞干的说吧。
元宏说,看来你也是个敞亮人儿啊,那朕就不废话了,这次来,朕就是来问问,萧鸾那货为什么接二连三的擅自废杀你们皇上?
崔庆远说,首先啊,我代表我国政府严重抗议贵国干涉我国内政;至于您说的何故,简单,‘废昏立明,古今非一’,这有什么好奇怪的?
元宏也不是好对付的,又抛出一颗重磅炸弹,朕听说萧赜的子孙都被萧鸾杀光了,有没有这回事儿?崔庆远心说,你真多事儿,杀不杀的碍你哪儿疼;可嘴上却道,哪儿有这事儿,您八成儿听了路边社的报道吧,‘七王同恶,已伏管、蔡之诛’;其余二十多王爷,要么在朝为官,要么在外任职,都好着呢;您当我们皇上是北棒的三月半啊,连大哥也杀。
元宏听罢一撇嘴,少来这套,你们主子说到底还是不忠不义,否则他干嘛不效法周公,在萧赜的子孙中挑一个辅佐,而是自己腆着大脸当皇上了。
崔庆远正色的说道,这话就得两说着了,成王有亚圣之德,所以周公辅之;可是武帝留下的种,一个个儿的不务正业,哪儿是当皇上的料啊。再一个,翻翻史书,东汉霍光不也是舍武帝(刘彻)诸子而立了宣帝吗?原因很简单,‘唯其贤也’。
元宏呵呵一笑,那如果霍光要自立为帝呢,后人还能视霍光为汉室忠臣吗?
崔庆远立刻顶回去了,霍光是汉朝异姓大臣,我们现任皇上是正宗的宗室;跟霍光压根儿就是两码事儿,不能相提并论。如果按您的逻辑,那当年周武王灭纣,为什么不立殷朝嫡孙微子而自为天子?难道可以说武王也是贪图天下?武王得道顺天,后史谁敢非之。
元宏哈哈大笑,你快赶上铁齿铜牙纪晓岚了,真能掰;朕来问罪,如果像你说的这样,‘便可释然’。
崔庆远也陪着笑,但嘴巴依旧不饶人,‘圣人用兵,见可而进,知难而退。’;我们兵强马壮,严阵以待,您如果强行用兵,后果殊难预料,不如就此罢兵,岂非美事?
元宏点点头,你说的好有道理的样子,不过朕想知道,你是希望朕跟你们齐国和好呢,还是不和好呢?
这话题有点儿敏感,不过也难不住崔庆远,崔sir一躬到地,正色回答,齐魏都是大国,和则睦邻友好,不和则两败俱伤;不过和与不和,我说了不算,这事得您和我们皇上拍板儿定夺。
聊了半天,崔庆远你有来言我有去语,不卑不亢;元宏也没讨到便宜;有点儿悻悻然。可他又不能倒了架子,于是让随从摆下酒宴,端出饭食,招待崔庆远;崔庆远也不客气,甩开腮帮子一通儿猛造;吃完饭,元宏又送了崔庆远一些礼物,便打发其回城了。
崔庆远白蹭了一顿饭,夹着礼物回城不提。
再说元宏;其实这次南来,寿阳本没在元宏的攻击目标之内;跟这儿磨嘴皮子,纯属临时起意,闲的蛋疼。他真正目标,是钟离(今安徽凤阳)。
公元495年2月初,休整几日之后,元宏率部撤离八公山,沿着淮河北岸东进,向钟离城扑来。
此时,先期出发的北魏军刘昶、王肃所部20万大军已经打到了义阳(河南信阳)城下;并且对义阳发动了猛攻;鲜卑骑兵潮水一样往上扑,守城的萧诞率领齐军高接抵挡顽强抵抗。
但是毕竟攻城的那叫20万人,时间一长,义阳城岌岌可危了。
不过正忙的满头大汗的萧诞不知道,萧鸾派出的援军其实离他已经不远了(‘去城百余里’);只是领头的冠军将军王广之太尿,“畏魏强”,下令援军停止前进了。
眼看义阳城破在即,随队执行救援任务的黄门侍郎萧衍急的够呛,他跑去找王广之,咱跟这儿等着算咋回事儿?王广之说,敌军势大,看看再说。
见王广之这个德性,萧衍怒了,那这么办吧,您给我一路人马,我去救义阳!王广之正愁着呢,一听萧衍主动请缨,他自然求之不得;满脸笑容,萧侍郎勇气可嘉,我再给你配个副将,太子右卫率萧诔,命你同萧衍同去。
军情紧急,萧衍也不客气,带着一队人马趁着夜色便出发了。一百多里,其实也没多远,很快萧衍便来到了义阳城外的贤首山。
此时北魏军正在加班加点儿挑灯夜战,想着努最后一把力,尽快把义阳拿下来;可是萧衍的出现,让攻城的鲜卑骑兵们菊花一紧;连忙分出一半的兵力来敌。
黑夜之中,北魏军也不知道萧衍带来多少人,因此打的有点儿缩手缩脚;这下被萧衍看出门道儿来了,哈哈,你怕我!那还客气啥,弟兄们,跟我冲!说完,当先冲锋!齐军一看领导这么玩儿命,自己偷奸耍滑的多不好意思,因此紧跟着萧衍嘶喊着冲进北魏军的队列中,远用枪扎,近用刀砍,两军搅成一团。
这一打就打了一夜,天快亮的时候,义阳城头的萧诞发现援兵正在跟魏军厮杀;长出一口气儿,NND,这回有救了;萧诞也不白给,立刻叫来长史王伯瑜,命其从城防部队中抽调人手;呐喊的不要,悄悄儿的出城!黑刘昶、王肃一家伙。
城里的齐军很好的贯彻了领导的意图,悄无声息的拉开城门,抄到了北魏军背后;到位之后,也不言语,冲着正抻着脖子看热闹的魏军就下了家伙;而且一边儿杀人,一边儿放火;把城外的魏营搅的是一地鸡毛。
魏军两面受敌,再加上萧诞这头儿又是顺风,而且此时正是大冬天,天干物燥,没一会儿,魏营的火势就控制不住了;刘昶和王肃见势不妙,赶紧下令撤退。
一看魏军撤了,萧衍这头儿更来情绪了,跟城里的战友合兵一处,又追杀出去几十里,方才收兵回城。
是役,魏军惨败,被砍了个尸横遍野;义阳之围遂解。
再说钟离方向。
钟离距离寿阳其实也没多远,元宏离开寿阳,没多久便到了钟离城下;这次元宏没了扯蛋的心情,到地方拉开架势就开打。有皇上在后面督战,北魏军的攻势异常凶猛。
而钟离城里的萧惠休却似闲庭信步,守的有板有眼;抽空还组织敢死队出城黑元宏一把。双方你进我退,互有伤亡。
三板斧一过,元宏来气了,嘿,爷这暴脾气,朕就不信了,堂堂30万大军居然奈何不了一座小小的钟离城;不打下来,朕誓不罢休。
为了防止后方齐军沿淮河增援,元宏下令,在钟离身后沿淮河两岸各建一座堡垒,进驻警戒部队;同时在淮河里戳上无数的木桩子,使之无法行船;最后在淮河中间的邵阳洲上又建起一座小城。
看这意思,即使打不下来,也要生生困死钟离城。
可是,元宏万万没想到,他这头儿四脚朝天的忙活了一溜够,最后的结果却跟他设想的天壤之别。
这怎么个话儿说?
敢情就在元宏督率北魏军盖房子、钉桩子的时候,其实从后方增援而来的齐军已经到达了战场;领军的将领分别是裴叔业和崔慧景。
北魏军撅着屁股干的热火朝天,裴叔业和崔慧景就趴在不远处看着;也是元宏太大意了,没好好儿搞一搞战场侦察;等北魏军这边儿都忙活完了,裴叔业也到了;二话不说揪住就打,瞬间卡在淮河两岸的那两座小城就换了主人;钟离通向后方的交通线,又恢复了。
这下元宏犯愁了,眼巴前儿的钟离,萧惠休守的是滴水不漏;城外面齐军虎视眈眈。关键是这会儿再想困死钟离,难了。
可这会儿你要说让元宏收手撤军,他又不甘心;怎么说这次带了几十万人出来,两手空空回去,这还不得让人笑掉大牙。正好这会儿邵阳洲上的小城也筑得了,元宏就把御营搬到那边儿去了,那意思,虽然我一时半会儿拿你们没辙;你们也别得意,爷还不走了,咱就跟这儿杠上了。
元宏撤围搬家,这让钟离城内外的齐军将领们一则以喜、一则以忧;喜的是敌军撤退,总算能喘口气儿了;忧的是看这架势,元宏打算跟这儿等过年了,他不走,我们也走不了,这冰天雪地的,谁有心情陪他耗。几个人聚到一块商量了半天,也没商量出个好办法;只好提高警惕,密切注意魏军动向。
几天下来,崔慧景、裴叔业等苦无破敌良策,都挺挠头;这时,齐军内有人想出办法了。此人名叫张欣泰,是崔慧景的长史;他来找崔慧景,将军还在为元宏发愁啊。
崔慧景说是啊,咱的兵力,守有余,攻不足。
张欣泰一笑,将军你要不试试跟元宏谈谈?
崔慧景有点儿愣,谈?怎么谈,谈什么?
张欣泰不慌不忙把主意倒出来了,元宏在邵阳洲筑城,表面上是想跟我们来个持久战;其实,这是元宏耍的花招儿;将军您想,咱有多少人,鲜卑人有多少;单论兵力,元宏绝对实力碾压咱们;可是他却没打,这是为什馍?
崔慧景说,甭跩,赶紧说。
张欣泰乐了,我估摸着,这会儿元宏正纠结呢;打,一时半会儿打不赢咱;撤,他是皇上,还好个面子。所以我说,就这个空儿,将军派人跟他谈谈,讲明利害,说清楚,他们撤咱保证不追击,给他个台阶儿下,这事儿说不定就成了。
崔慧景眼前一亮,你说的好有道理的样子;也甭找别人了,亲,就你吧辛苦一趟,跟元宏谈谈。
那么说张欣泰猜的对不对呢?
完全正确!
元宏确实在纠结;而且北魏的大臣们也已经开始劝其撤军,理由是刚迁了都。家里一大堆事儿,与其跟这儿干耗着,不如先回家,回头等咱把洛阳经营好了,实力够了,以后再找机会削萧鸾也不迟。
就这么个肎节儿,张欣泰来了,把崔慧景的意思一表达,正说到元宏心缝儿里;尤其是张欣泰表示,咱君子协定,您家走,我们保证不追击;让元宏一颗心放回了肚子里。
大主意定下来了,剩下的就是按计划撤军;谁先走,谁后走,都安排完了,北魏军依计北返。
可是就在元宏的御营刚刚渡过淮河,在他身后突然响起了惊天动地的喊杀声。
怎么呢?
敢情崔慧景改主意了,忽悠着元宏放松警惕之后,崔慧景立刻就把裴叔业叫来了,如此这般把情况一说,最后来了句,我已经把元宏忽悠住了,咱给他来个半渡而击。
裴叔业说,没问题,该怎么打我听您的。
于是,齐军暗自集结,就等魏军渡河。
转过天儿,北魏军陆陆续续的开始北渡淮河;崔慧景一声令下,齐军开始了追击。
不过等齐军追到河边儿的时候,元宏已经过了河,可是大批后续部队还在等着渡河;这一家伙全被隔在了淮河以南。
前面张欣泰一忽悠,北魏军从上到下满脑子全是和平、回家;这会儿眼看着手握大刀片子的齐军如狼似虎的扑上来,魏军登时就乱了,被打的毫无招架之功。
元宏在北岸眼瞧着自己的部队被打的连连后退,伤亡惨重;气的大骂崔慧景无耻下作,说话如同放屁。
可这会儿你光骂显然解决不了问题;元宏下令,立即招募敢死之士,再次渡河去救被困的部队。很快一支敢死队集结完毕,这些人也确实牛,渡过河后反向突击,迎着齐军就冲上去了;生生为大部队拼出一点儿上船的时间;当然最后全部战死。
眼睁睁看着已然成了瓮中之鳖的北魏军居然突围而走,崔慧景在后面气的直骂。正在崔慧景懊恼的时候,手下的侦察兵来报,在邵阳洲上发现还有一支没来及撤退的鲜卑骑兵,看情形,大概有1万来人。
崔慧景立刻转怒为喜,还有这好事儿?那还等啥,走着!
不过,还没等崔慧景出发。邵阳洲上的北魏军就派人过来找崔慧景了,一见面儿,鲜卑人咕咚一声儿跪倒,口称请崔将军手下留情,放他们北归,他们愿意奉送良马五百匹。
一头儿是五百匹马,另一头儿是上万鲜卑骑兵;崔慧景当然清楚哪头儿轻哪头儿重了;马鞭一挥,便下令齐军切断北魏军的归路,咱给他来个大包圆儿。
不过,崔慧景刚下完令,张欣泰过来劝崔慧景,将军,兵法云:穷寇勿追,这些鲜卑人好歹也是上万人,真要是被逼急了,来个困兽犹斗,咱这次不就白忙活了;要不,放他们一条生路?
崔慧景想了想,恩,老张说的也在理,本来一场大胜,万一最后收官再出点儿岔子,那前面的胜仗含金量就不够了;算了,上天有好生之德,看在那500匹马的份儿上,就放他们一马。
崔慧景传令,齐军闪开一条路,让这支落魄的魏军撤走;齐军鞭敲金镫响,高唱凯歌还。
到这儿,元宏这次所谓的南征就这么稀里糊涂的结束了。
北归途中,连吃败仗元宏心里别提多堵的慌了;看着满营的伤兵,元宏越想越来气,他也能想辙,叫过身边一个大臣,命其跑到长江边儿上,对着建康方向大声臭骂了萧鸾一顿;又念了一封声讨萧鸾“得位不正”的檄文,算是替萧昭业、萧昭文讨一个“公道”。
北魏军撤走,元宏怎么窝火儿不提;反正过不了多久,他就又来了,到时候再说。回过头说萧鸾这边儿,击败鲜卑骑兵,弟兄们扬我国威,萧鸾很是高兴,参战的众将该升官儿升官,该重赏重赏;尤其是崔慧景,能把元宏忽悠瘸了,首功一件;荣华富贵,你随便挑。
崔慧景因此也在南齐红的发紫。
可是老话儿说的好,人红是非多;崔慧景这一红,有人心里不平衡了,悄悄把他在邵阳洲上收受贿赂,私放魏军的事儿就捅给了萧鸾。
萧鸾一听居然还有这事儿,大怒,一道圣旨掷下,其他参战将领均有封赏;崔慧景犯有欺君之罪,念起功劳,功过相抵,不予封赏。
想想还不解气,萧鸾又把崔慧景单独叫进宫,狠狠的臭骂了一顿。骂完,让其回家闭门思过。崔慧景这个气,不过他也不敢说啥,谁让自己屁股不干净呢,只好老老实实的家走了。
外战这档子事儿就算到此为止了,萧鸾转回头开始忙活内政;他这一忙活,建康城里立时便是人头滚滚。
谁又被砍了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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